第(2/3)页 但他们已经押上自己的命。 去等。 去信。 雪越来越大。 天地像被完全吞没。 而那座被三十万铁骑围住的城。 仍静静立着。 仿佛—— 在那里。 有人也在等。 …… 风雪在军营之间翻涌,如同在无声地咬噬着所有的帷幕与旌旗。 拓拔焱从外侧巡营回来,甲胄上覆着薄薄一层雪霜,边缘被寒意冻得发白。 他步入中军大帐时,帐内火光正旺,照得拓跋努尔的侧脸锋棱分明,宛如一块被铁与战火锤炼过无数次的冷岩。 拓拔焱拱手行礼。 “回大汗。” “营中三路布防已经稳固,南线重骑在外,步卒与弓手次列,粮秣与辎重按昨夜既定方式前移一成,随时可作持久围困。” 拓跋努尔微微颔首。 “平阳城中呢。” 拓拔焱沉声答道。 “无动静。” “无火光暴起,无人试探,无使者来往。” “城门自始至终未曾开启半寸。” 拓跋努尔听完,只是将手中烤熟的骨髓轻轻敲在盘上,发出一声略显沉闷的声响。 “很好。” “让人继续盯着。” “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。” “不要让那城内的任何人,走得出来。” 火光跳动,照在他面上,像是把那份笃定的杀意烙得更深。 “是。” 拓拔焱俯身应下。 拓跋努尔又道。 “他们不出,我们便不入。” “等他们自己饿。” “等他们自己乱。” “等他们撑不住为止。” 那语气极为平静。 平静得仿佛不是在杀人,而只是在耐心等待一锅肉慢慢炖熟。 拓拔焱退到帐侧,却没有立刻离开。 风雪拍打大帐,发出沉而密的声响。 他在心中回想今日所见。 平阳城,静得不像城。 没有调度声。 没有兵卒换防。 甚至没有一点被困围时应有的骚动。 太静了。 静得有些不对。 静得像是刻意。 静得像是——有人在等他们看。 拓拔焱抬眼,望向高处帛帐上方若隐若现的火焰光影。 他心底那一丝细小的想法,开始缓慢地、再一次地浮现出来。 若城中真无人可战。 若萧宁所做的一切,不过是为了让他们不敢进城。 若这一切的局面,本就是那人亲手铺开的。 那么。 萧宁真正要的是什么? 拓拔焱在心里问出这句话时,自己都察觉到声音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出来的。 那不是怀疑。 那是底意识在提醒。 拓跋努尔让人继续布防,不急攻城。 三十万铁骑围住一座空城。 从兵法上看,这确实无懈可击。 无论萧宁是否在演戏,只要时间过去,城内自然崩溃。 这是最稳当的解法。 却也因此——最容易被利用。 若萧宁赌的不是守。 不是耗。 不是等援军冲城解围。 而是—— 逼他们自以为稳。 拓拔焱的指尖微微收紧,指节在掌心处绷出白色的弧度。 他开始反复回忆那位白衣立城前的画面。 不是胆。 不是傲。 而是…… 一种极深的,甚至近乎残酷的清醒。 那种人,不会做无把握之事。 更不会把性命赌在别人“可能会看不穿”的演技上。 所以。 必然还有下一步。 必然还有他们没有看到的棋。 必然还有一个正在逼近的力量—— 只是他们尚未觉察。 拓拔焱抬头,看向帐门外那漫天风雪。 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锋利。 “若萧宁的目的不是守城。” “而是要让我们以为他在守城。” “那么——” “他真正想动的,不在平阳。” 这念头一冒出来,他心口像被一只手抓住般收紧。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被雪意冻得突然发涩。 可越是这样,他越无法说出口。 因为—— 他没有证据。 也没有推理的支撑。 他只有直觉。 那种经历无数战阵后积出来的、最本能的警惕。 而直觉,在拓跋努尔面前,不值一提。 他只能自己按住。 按住那份愈发明显的焦灼与不安。 但越按,越难按。 越压,越反而鲜明。 风声拍打大帐。 外头三十万铁骑静如沉雪。 大营表面稳如磐石。 然而。 拓拔焱的心,却在慢慢沉下去。 不是因畏。 不是因弱。 而是因为他清楚知道—— 真正的危险,往往不是敌军的刀锋。 而是敌军的沉默。 他缓缓闭上眼。 手指在刀柄上,轻轻敲了一下。 一声。 很轻的声响。 却像是敲在风雪深处的铁上。 他心中默声。 “若我猜得不错……” “那么我们以为已经掌控的一切……” “可能正在慢慢地,从我们掌心里滑出去。” 那一瞬,风雪像是更冷了。 风吹动大帐,发出低沉的、仿佛来自深渊的回声。 拓拔焱睁开眼。 心中那种无法言明的危机感,终于彻底成形。 没有形体。 没有方向。 却清晰到足以令他握紧刀柄。 仿佛—— 远处正有一把无声的刀,从雪中亮起,正悄悄朝这三十万铁骑的背后落下。 …… 大疆! 大疆皇城的天色始终比边境更重一分。 高墙深深,积雪堆叠在垛口之间,如同被刀反复削出的白冷边缘。 城中无战火,无兵声,反比平阳前线更显静默。 静得像一口深井。 外面风雪呼啸。 井底却只有心跳声回响。 拓跋燕回踏入皇城时,步伐不急不缓。 披风落雪,裙角落雪,睫尖落雪。 所有的雪都在她走入殿前时轻轻滑落,仿佛她与这座城隔着一层目不能触的气。 她面容平静,唇色极淡。 却没有人敢直视她的目光。 因为她是公主。 也是将要被记入大疆史册的人。 无论将来功过如何。 宫门守卫见她归来,尽皆俯身。 无人敢多言。 拓跋燕回只是抬手,薄薄一声: “去传拓跋蛮阿。” 声音轻。 却像是拂过铁刃的指尖。 带着无形的命令。 拓跋蛮阿 —— 大疆皇室远支侧系出身,少年时随拓跋努尔征西立下数次军功,因论功行赏受封为辅政大臣。 大汗未归期间,他手握“通关密令”,代行边关调度与军政处理之权。 表面恭谨忠诚,心思却深,野心极重。 与拓跋燕回之间—— 他既觊觎权势,也对她存有私欲。 这两者交缠,使他对拓跋燕回毫无防备。 没过多久,辅政大臣拓跋蛮阿匆匆赶来。 他身着大臣冬朝服,狐裘厚重,鬓角因为连夜操持朝务而略显疲色。 但目光中,却藏着极深的野望与自得。 见到拓跋燕回,他先是恭敬一躬。 随后嘴角却压不住地扬起了一丝笑意。 那笑意藏得并不深。 甚至近乎灼热。 “殿下。” “许久未见。” 拓跋燕回盈盈一礼,语调温和。 “蛮阿大人辛苦。” “殿下归来,便是我大疆之幸。” “今晚可愿与我共膳?” 这句话一落。 拓跋蛮阿心中那一丝积压许久的欲念与念想,便像被人轻轻推了一把。 推入火里。 他几乎立刻答道: “殿下相邀,是臣之荣。” 这句话里没有丝毫迟疑。 甚至连礼法分寸都淡了半分。 拓跋燕回轻轻一笑。 第(2/3)页